“每次站在侧幕,看学生们走戏、彩排、演出,像跟着他们演了一遍。学生演完,我也累得够呛。”放寒假前,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京剧表演专业2018级学生在天蟾逸夫舞台进行连续四天毕业汇报演出,牟元笛没有一刻放松,这是他从教15年来第一次当班主任,“我当老师,比当演员更紧张。”
来到后台,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副校长唐禾香第一时间找乐队商量《荀灌娘》节奏,“不要太快,压着点。”学生们经验不足,与乐队沟通的任务落在多思多虑的老师身上。
去化妆间的路上,唐禾香遇到要登台的《昭君出塞》演员曹雯雯,“睫毛擦一擦,现在有些沾粉,看上去黏糊糊。”
另一边,老师王立军拉着《挑滑车》演员沈子钊示范台步,他先走一遍,又盯着沈子钊再走一遍。
“所有老师都是这样,《芦花荡》主教老师高颖已到花甲之年,还是紧张得出汗,他告诉我,‘心脏跳得快吐出来了’。我说,‘高老师啊,您教了一辈子,怎么还岁数越大越紧张。’”这么说着,《昭君出塞》开锣,牟元笛和高颖一样站到左下角侧幕,这是最靠近舞台的地方,“我很担心学生哪里演得不好,被观众吐槽。我们可以把学生说得‘体无完肤’,但是最希望听到观众说,演得真不错。”
《昭君出塞》是牟元笛继《双阳公主》《失子惊疯》后传授给曹雯雯的第三个尚派剧目。《昭君出塞》难度大,素有“唱死昭君、累死王龙、翻死马夫”之说。曹雯雯饰演王昭君,头戴翎子、盔头、狐狸尾,穿斗篷、飘带裙子,拿马鞭,唱成套曲牌,高难度的翻身、卧鱼一气呵成,还要与王龙、马夫配合站位。
“站上舞台,我有空间概念,对学生来说,换个表演场地,他们拿捏不准。‘昭君’和‘王龙’是六年级学生,‘马夫’是三年级学生。”用牟元笛的话说,“小孩带着小小孩。”他总结经验,“跟小孩说,你往这边一点,往那边一点,他肯定懵。必须说清楚方向,不要再去二道幕,来三道幕,有明确的指示。”
“观众喜欢载歌载舞的剧目,难度高,观赏性强。演过的人才知道难度在哪里。昭君的水袖、圆场、翻身,万一带子缠住了,怎么办?”牟元笛捏了把汗。确定《昭君出塞》,他怕曹雯雯体力不够,“演完《昭君出塞》,曹雯雯还有《杨门女将》。作为老师,我都不想让她多练了。我告诉她,万一不行,只攻一门,留存体力。”曹雯雯回答,“老师,我能演。”大幕落下,掌声雷动,牟元笛松了一口气,“孩子用功,发挥稳定。”
最让牟元笛操心的是学生伤病,前些天,好几个学生感冒,演《挑华车》的沈子钊膝盖又受伤,“他疼了几天,走不了路,突然又好了。本来我不想让他演了,他坚持参与。”牟元笛觉得“小孩们”一夜长大,“通过这次汇演,他们初步体会什么叫戏比天大,演出当前,不畏困难。有人嗓子疼,演完反而好了。”
学生们怎么看演出?《西施》主演楼佳睿说,“排练《西施》时间不长,压力更大了。有些戏给的时间长,排练会有惰性,哎呀,还有好久,或者今天歇一歇,明天再去。《西施》时间紧迫,压力上来,逼着人去做一些接近极限的事情,能力就锻炼出来了。”段美旭在《断桥》饰演白素贞,“我和演小青的王心爱经常私下一起对戏。”
除了《断桥》小青,王心爱还主演荀派经典作品《荀灌娘》。排练头几天,她被主教老师唐禾香说哭了。
“荀派戏讲究分寸、火候:演过了,显得轻飘;演得不足,看不出角色光彩。教戏,先要树立审美观念,什么是满,什么是不足。荀派花旦对嗓音、唱腔都有高要求。只能勤学苦练。”做演员时,唐禾香对自己狠,“唱戏是个狠活,真要像盖老那样,骨头折了,自个儿接上,咽下眼泪吞肚子里。”她以这样的精神要求学生,“在我的课堂,不允许老哭,必须坚强,给自己加油打气。”
唐禾香又忍不住自我检讨,“我严格,学生紧张,他们哭,我也要急哭了。我很感谢学生们,他们能够理解我,反过来安慰我,可能也是这个时代孩子们可爱的地方。”
2017年底,唐禾香来到上海戏校当副校长,教龄比2018级学生学艺时间长一年,“看着他们入校,看着他们长大。”她分管教学,一直告诫老师们,“第一,我们实事求是。第二,所有老师与学生要经得起批评,才能进步。”唐禾香和牟元笛不谋而合,“艺术容不得半点沙子。自己再夸得天花乱坠,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的时候,观众看得出。”
上戏附属戏曲学校京剧表演专业2018级24位学生,不到6年的学习中获得超过150个奖项,包括不少国家级、省市级奖项。过完寒假再回校,最后一个学期,他们除了专业课,还将准备升入大学本科的文化测试。
总记挂着一群小孩,这大概是老师们的职业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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